被冲散的四人——记录一个有趣的梦

 

记录梦境应该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就像《你的名字。》，有些梦就是另一段人生，你在醒来时会沉醉其中，但是因为我们大脑的奇妙构造，梦的记忆会迅速消逝。你拼命想抓住，只是键盘或者纸笔再快，也没有你忘记的速度快。就说我打开文档，决心把一段梦境记下来，距离醒来也就几分钟，等敲下标题的时候，不但彻底忘记了梦中一段歌曲的旋律，就连各种丰富的细节也像一台接近报废的手机的电量显示，随时都会断崖式的下降，随时都会“关机”。

这次要记下来的梦，背景应该是日本，或者是日本创作者笔下的架空世界，总之就是挺日式的。梦中的“我”是某所高中的学生，“我”非常平凡，但是“我”有三个特别厉害的朋友。我们四个组成了某个小组，专门调查各种身边的日常之谜，灵异事件之类的。如果放在轻小说里，应该是一个“XX部”了，可能梦里真的是XX部，醒来后忘了。

小组的领袖我就叫做A，是个凉宫春日类型的人物。她精力充沛，好奇心旺盛，智商极高，总是能发现生活中不符合逻辑的地方，永远都有事干。另一方面，对于常识却缺乏了解。用我们小组D的评价：对于普通人来说，常识是自然而然就能了解的，对她来说，常识则是需要特意学习的。比如说某条校规，一般学生感觉遵守是理所当然的，她就会调查这则校规诞生的背景，思考服从校规和不服从分别有什么后果，如果她得出的结论是不服从的“收益”更大，她就会理所当然、面不改色地把那条校规当空气。也就是因为这个特点，她总是能跳出一般人的思维误区，找到事情背后的真相。

小组存在感仅次于A的我就叫做B，是个出身很好的角色，这种人的爸爸、爷爷不是政客就是贵族，或者同时是政客和贵族。这种角色自然也很有钱，小组的开销主要由她负责，需要人脉的时候她向她哥哥，爸爸，爷爷撒撒娇就可以了。她天性好强，一直把自己视为A的竞争对手。如果是动画，B的笑声大概也是《公主连结》里的秋乃或者《樱大战》的神崎堇的那种“啊哈哈哈”的大小姐笑声吧，口癖也会是大小姐型的“ですわ”。这种标准的第一配角设定，没头脑不高兴组合中的不高兴，包拯的公孙策，孙悟空的贝吉塔，肯定在和A的竞争中一直处于下风。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比A强的地方，除了有钱和人脉之外，她极为早熟，并且对人性的理解很深刻，正好填补了A没有常识的空白。有很多事件的最后一块拼图，比如动机什么的，都是靠她对人性阴暗面的理解填上的。

C就是“我”，“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甚至连性别都是模糊的，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记录每次事件的全过程：A发现反常的地方拉着我们去调查，A和B的斗法，我们四个把事情搞清楚，B基于人性恶的总结。“我”到底怎么加入这个神仙打架的团体，梦里也没解释，不过如果是一部作品的话，“（貌似）平庸的主角加入精英团体”的理由还是很好编的。

至于D，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呢？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感比我还弱，他似乎就是一个总是默默跟在队伍最后的人。在讨论一些反常事件的时候，连我都能说上几句，只有D总是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或者躺在椅子里。但是，事实上，他可能是四个人里最强的，有好几次A玩的太大，我们陷入险境，却发现D早就准备好了逃离的方案——恐怕很多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比起说出来，他更好奇我们几个怎么处理罢了。

反正我们四个经历了很多事，也解开了相当多的日常之谜，在一次期末考试后，我们集合在一起，准备一个通宵解决隔壁老旧教学楼的“七大不可思议”之谜，因为之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所以一夜就完美解决，原来很多校园传说的谜底竟然是这样。在确认学校的守夜人都去睡觉了之后，我们就在操场点起篝火，兴奋地唱歌。感觉有点像《虞美人盛开的山坡》里学生们唱的《红河谷》，但是醒来后根据我残存的记忆哼唱，显然不是。可惜随着醒来后梦境记忆的迅速消逝，现在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大家开始提到假期的事情，有点意外，好像这次假期大家都有点事，比如我们家要拜访距离这里很远的亲戚顺便住上两周，B要跟着谈生意的爸爸周游西方列国之类，A有点失落地宣布那假期就没什么行动了，大家返校日后集合。

没想到，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

仅仅一个假期，身边的环境每天都在变化，首先是仿佛一夜间大家对天皇（？）的崇拜就达到了顶峰，电视里都是天皇的脸，街道两侧也都是天皇的宣传画和语录。而且日本（？）似乎突然和所有国家交恶，英国也好，美国也好，德国法国也好，都成了日本不共戴天的仇敌，似乎和这些国家开战也是时间问题。不过我还是感觉这些事情距离我很遥远，因为我在一个遥远的城市，还住在那个本来就不太熟的亲戚家，我有一种等假期结束回到原来的环境一切都会正常的错觉。

等假期结束，我回到自己的家乡，才知道这不是错觉。

和亲戚那里一样，到处都是天皇的巨幅画像，到处都是鲜红的标语，大街上弥漫者仇恨。返校日那天，我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这让我又害怕回到学校又想赶快去学校看看。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可以说上学路上的每一步都是煎熬。

来到学校，学校果然变了，挂满了标语和画像，很多学生聚在一起喊着口号。我看到操场好像有个人在演讲，凑过去一看，竟然是B！我有点不敢相信，难道那个狂热的声音真的是B能发出来的么？我挤到人群最前面，眼前的B如此陌生。印象中B一直挺”西化“的，她特别喜欢欧洲，言语中总是能流露出对那里的向往。我们四个在校外集合或者不需要穿校服的返校日，穿着漂亮私服的她在所有人群中都是最显眼的。但是现在眼前这个，身上一点西洋的痕迹也没有了，穿着笨重的传统服饰，妆容也没有以前那种路人总要回头再看上一眼的吸引力。我猛然意识到，她是故意的。以前的她希望自己与众不同，要成为大家的焦点，现在的她，则要给大家一种”自己就是人群中一员“的感觉，不管要达到哪个目的，她都是那么得心应手。

突然她好像瞄到了我，但是她的目光迅速移到了别处，仿佛我们从来都没认识过。

我偶然遇到过D，D对我点头示意，他还是散发着那种什么都知道的气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敢走上前和他交流。甚至可以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不敢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在下课时女生们的聊天中，在回家吃饭的时候父母的谈话中，似乎每天都有人被带走，每天都有人消失，所以必须要小心翼翼。其实我们学校，已经有些老师不在给我们班级上课，而且我也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了。

我见不到的人还有A。

我甚至不敢去问别人A去了哪里。我也知道，因为过于特立独行，而且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A在学生中的名声并不能说好。我开始留意大家之间的交谈，这种交谈在新学期后声音普遍都开始变小，甚至成了一种窃窃私语。对于A的下落，有说她转学了的，还有说她全家已经移居海外的，还有说A的父母因为要参加某个秘密的项目，所以A也要走的。但是，还有那种让我不敢去想，让人不寒而栗的说法。

总之，A就和一些消失的老师一样，大家都默认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别的班级也有学生像A这样消失么？我是不知道的。

人都是很容易适应的，不知不觉，我也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之前我们四人小组的活动仿佛只是我的一场梦，一场我希望和B这样的人物靠近，虚构出A这个人物的梦。

说到B，她现在的确是成为了所谓的“高岭之花”，一直我这种“庶民”不能企及的存在。一夜之间似乎人民被放在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但是学校以前的风云人物，要么成绩出色要么擅长体育，现在全部变成了出身更好的学生。他们的父母要么是企业家，要么是贵族。美丽又气质高贵的B，自然成了我们学校的名片，开始频繁出现在各种活动，电视节目，还有报纸上。听说还会作为我们学校的代表，和一些政要握手呢。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和D挨着站在墙边，可能是集体活动，讨厌集体活动的我和D就躲在这里了？这时候B正好经过，看到我们俩，她就很得意地问了一句，大致意思就是我是不是比A强多了？D看着她，很认真地回答：我感觉你还不如A。

这时候，梦里的我从“梦里”惊醒，进入下一个梦境。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就是梦境的视角会变化的。

当梦境进行不下去而你还要继续做梦的时候，你往往会从前一个梦境跳出来，原来的梦境就变成了你下一个梦境观察的对象。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做了一个和武侠有关的梦，一直被人追杀，最后到了一种问题无法解决的境地，这时候大脑可能认为我还需要继续睡觉，我也没醒，而是我突然变成了一个看皮影戏的孩子，而刚才的武侠故事变成了正在表演的皮影戏。这次也是，四人组的故事突然变成了连载着的东西，可能是漫画，可能是动画，可能轻小说，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了。而我成了一个更接近现实中的我的，追着这个连载的人。

我发现一夜之间，这个连载消失了。

于是对于四人命运极为挂念的我开始在网上疯狂地寻找。让我焦急的是，不管是这部作品的观看途径，还是讨论这部作品的论坛的板块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仿佛没有存在过。我想到可以去外面看看，却发现”梯子“都失效了，一次次尝试，看到的只有无法连接而导致的灰色的网页。我”失明“了！

就在这种焦躁中，我醒了。

而在醒来的一段时间后，我还沉浸在梦中走不出来。不管是作为那个四人小队的一员还是那个不断刷新网页的人，似乎一切都比现实真实，甚至一度我还能哼唱四人小组最后一次聚集时唱的歌。我来到电脑旁，看到谷歌还好好的，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也意识到，分析这个梦会很有趣。

首选就是梦的前半段。A的形象很接近于凉宫春日，梦里有这个角色，和时隔好多年凉宫春日的新作发售，再次让我想起这个对我有很大影响的形象有关吧。D的”节能“形象，能让人想起折木奉太郎。“古典部系列“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套书了，属于那种”我也想写出这样的作品“的程度，如果有创作经历的人就该知道这算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说到作为日常推理的“古典部系列”，我在梦中的四人组一开始的行动也都是在解决各种日常之谜，也是四人组。日常推理算得上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推理分支，说是最喜欢也不为过。现在这个社会，想做到昔日推理小说里的”犯罪“算是越来越难了，公安部门不需要什么大侦探，靠一套完整的流程执行下去就行了，随处可见的摄像头也让人的形踪很难躲藏，更别说几乎我们所有的行为，似乎都被记录下来，被上传到了大数据。反而是身边的确有不少令人好奇的事，比如说楼下两个妇女对骂，到底发生了什么；对门几乎每个周日上午都会传来装修的声音，不可能是装修了好几年吧，那到底在干嘛之类的……可惜我们都没有千反田那样灵敏的五感，更没有奉太郎的天才，于是这些谜就永远成了谜。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最近在看金田一，在看两个金田一。一个是小说里的金田一耕助，还有一个漫画里的金田一一。特别是没什么事儿干的元旦前后，一度就是吃饭睡觉看金田一，所以我梦到其中的情节也不奇怪。这次梦中的四人小组去调查”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应该就是金田一漫画里的情节入梦。

最后还要说让”梦境“崩坏的两段情节。一个是环境突变，A的下落不明；另一个是我突然发现我再也上不去网。这里应该也是北村薰的日常推理系列“别姬小姐”最后一部《鹭与雪》给我的影响，那部小说以226的枪声作为结尾，充满了即将到来的历史的沉重感。我本人呢也对这种看似平淡，其实只不过是雪崩前的寂静的结尾着迷。

本来就想写个长微博，没想越写越多，写了这么长。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又做了几个梦，有些我现在都会回忆起那种刚醒来的时候好玩的感觉，可惜现在我努力去想，梦的内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从这个角度看，写下这些也是有价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