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JACK•抽签杀人

黑桃JACK·抽签杀人
“你上过战场么?”莱特突然问道。
“没。”杰克连连摇头。
“那你杀过人么?”
“您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可能杀过人呢?”杰克感觉这个老头今天很奇怪。
“那你看过杀人么?”莱特继续问道。
“好像咱们经过巴黎的时候有几个贵族被送上了断头台,但是咱们离断头台那么远。也没怎么看清楚,就感觉是几个小锡兵玩具被拧掉了脑袋。您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今天去的地方看来你可能会吃不消,”莱特皱了皱眉,“不过我还是带你去吧,我们要去的世界多着呢,那些东西早经历些有好处,每一个世界都有其法则,有些世界的法则把世界引向了辉煌,有些世界的法则却令自己沉沦,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说什么样的世界都会有的。”
就在莱特说话的时候,他和杰克身上都出现了变化,中世纪的长袍和侍卫服变成了粗布衣服,上面布满了补丁,莱特雪白的大胡子上爬满了一絮一絮的灰尘,额头上的污垢又黑又亮,现在的他,看上去像一个要饭的小老头。杰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到在触感上很奇怪,于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现其上满是老茧。他们脚下的乡间小路突然变成了一条石板路,而两边的稻田变成了一栋栋低矮破旧的小楼,头顶的天空从清澈的天蓝色变成了灰色,太阳成为了浓云中的一个暗黄色光斑。
“我们到了。”这是杰克听过无数遍的一句话。
“这里是……”他环顾四周。
他们所在了,似乎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脚下的街道是普通的石板路,有几块石板已经裂成几块,行人和汽车经过时,就会有一端翘起来,还有几块石板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了石板下的沙土,沙土已经干燥了,凸成一个小沙丘。路两旁是低矮的二层小楼,看起来就是那种很普通的门市房。在通往第二层的楼梯下,是一块块干燥的大便和方便面空盒,绿得耀眼的苍蝇嗡嗡作响,盘旋于其上。每一家店门前都有一滩深色污迹,不一会儿,一个妇人从店里走出,手中拿着一盆脏水,在确认周围没人之后,便把水泼在了门口。在街道的尽头,是一座公共厕所,厕所前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堆,各种颜色的水从垃圾堆流出来,浮在垃圾周围的黑泥上,半天才渗下去。在垃圾堆对面,就是一家小饭店,饭店门口有一块白板,上面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早餐豆浆饺子烧卖各种小炒。饭店门口的一棵树旁,是一个盛满了剩饭的黑桶,还有一堆一次用的筷子。杰克又向远看了看,远方是一幢幢高楼,在昏暗的日光下,依然整洁干净,菱角分明,就像孩子手中的积木所搭成。
“我怎么感觉这是我所来过的世界之中最让人讨厌的一个呢?”杰克感到自己浑身不自在。
“更讨厌的还在后头。”莱特冷冷地说,“你要是不想呆在这个世界,我可以把你送到某个童话世界让你在那里等我。”
“那怎么行,我要保护你。”
“哎,可惜你没见过杀人。”莱特叹了口气,看着太阳正在化为血红的夕阳。
“现在几点了?”莱特突然问。
“我也没有表……唉?”杰克发现自己黑乎乎的手腕上竟有一支钻石表,“我看看……下午五点四十二。”
“还有十八分钟。”莱特说,“用十八分钟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吧。”
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杰克回过头,看见那些店铺老板都把折叠门拉下来锁上,一时间满条街上都是“哗”,“哗”声。从一家什么美发屋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用竹竿挑着一串鞭炮,一脸的兴奋。“今天上我家看去吧。”他爽朗地对对面几个锁好门的老板说道。“行啊!你还买鞭炮啦?”一个台球厅老板说道,他身后的台球厅尚未关门,里面坐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电视。“你那店不看啊。”有人问,不多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我老婆看店。”“先把鞭炮点了!”有人喊起来。“对!你先把鞭炮点了呀!”“好!”那中年人挑起鞭炮,点燃了鞭炮。
这是什么节日么?杰克想。
他身边的莱特脸色苍白。
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中年人把竹竿交到别人手中,跑走了,不一会儿抬出了一台电视机。“这东西,还是大家看才有意思,”中年人笑着说,“说实话,我一个人看害怕。”
“对,这才有意思呢,大家一起看,越看有有意思,一个人看,真有点儿害怕。”
到底是什么?杰克想。
“莱特先生,我能去问问么?”
莱特直勾勾地看着天空,一连神经质的表情,“去……去吧。”
杰克跑向了人群,突然想起自己一身褴褛破衣,大家恐怕要看不起,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是一身西服,鼻梁上还有一副金丝眼镜。
当他赶到人群边时,他发觉那几个看到他的人没来由的矮了半头。
“大,大哥……您来有何贵干?您看这门都关了……”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杰克对中年男子的口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大哥……你别逗了,还能干吗啊,今天这么大的事。”
“那是什么事?”
“看杀人呗!不是全国半年一次么?”
仿佛一块干冰在后脑爆炸了,那群人,那群兴奋的人,那群一脸微笑的人,那群像过节的人,那群伸长了脖子眼珠凸出来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的人,竟是在看杀人。
“我……”杰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还是可亲又可怜的小市民,现在在他眼中已经化为了一群豺狼,“我从国外刚回来,不了解自己祖国的情况。”
“嘿,早说啊,看你就是去国外镀过金的。是这么回事,咱们国家有这么一个传统,每逢三月初一,九月初一,就从全城抽出一个人,让刽子手杀给全城看,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吧,怎么着,杀人也比唱戏好看吧。后来,有电视了,就从全国抽人了,不过花样也多了,以前就只有杀头,杀头是好看,但是哪有国家组织的花样多啊,什么凌迟啦,什么扒皮啦,什么火刑啦,老有意思了,每到杀人那天,全国就跟过节一样,大家都一起跑到电视前看哪。”
杰克感到自己被一点一点按进一桶液氮,全身都冷透了,“那……那……这不是很不人道么?你们就不怕自己被抽中被杀么?”
“啥叫人道?那都是外国人的玩意儿,我们国家历史那么长,学他们的东西干吗,国与国之间都有自己的传统,是不?国与国之间对对错的理解都不一样,杀人怎么了?死一个,让全国老少都能乐呵乐呵,全国人都高兴,这老外能么?抽中了,那是光荣,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不过,这人都是俗人,都怕死,但是半年才抽一次,全国几千万人,能轮到我头上么?”
杰克感到自己的头颅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阵阵阴风,“那么,抽签抽中的,都是无辜,无罪的人?”
“有段时间是用死刑犯,不过老百姓不满意,说没意思,后来上头调查,证明看杀无辜的人大家更有幸福感,于是又用没招谁没惹谁的老百姓了。我也感觉用老百姓好,杀老百姓好看!你说那个什么无罪的问题,唉,人不都是有罪的么,是吧,哎哟,时间到了,我先去看了,今天是怎么杀的呢?”中年男子一脸的兴奋,跑到了电视机前,挤开了一群人,坐在最前面,“都给老子让开,他妈的我的电视机!”
杰克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不远处的谈话。
“看,上台的是咱们市长!今天杀的是咱们市的人啊,上一会杀咱们市的人,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个老家伙演讲都是又臭又长,妈的,还得等上半天。”
“你说这次怎么杀好呢?”
“剥皮好看!”
“上次是什么来着?”
“枪毙一个看车棚的老头,特没意思。”
“还行,那天灵盖飞起来,白花花就炸开了,眼珠子就飞出去了。挺有意思。”
“有意思毛啊,就一下,还是凌迟好看。”
“哼!凌迟?好的刽子手越来越少了,我年轻那阵,凌迟那叫一个好看,肉都没了,骨头架子还动,血流光了,就淌水,那时候电视机都是黑白的,照样有意思,前年那凌迟什么玩意,肉都没割完就没动静了。”
“所以还是火刑好!你就看那人在那又嚎又打滚,半天才咽气。”
“安静安静,市长的话讲完了。”
“看看杀谁?”
“哟,不是卖豆腐的小三么?我认识他。”
“真是那小子……运气真好。”
“以后吃不上那小子的豆腐了,他可得死得好看点儿。”
“这下他们家可就攥了,抚恤金多少呢。”
“你看他那熊样,不就是死嘛,胆小鬼!全国人都看这他呢,真给我们市丢脸。”
“他人挺好……就是胆小。”
“看看看……要公布怎么杀了。”
杰克的头只是嗡嗡响,他感到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杰克醒来了,他感到自己被一堆破布压着,他想从布里冒个头,透口气。
“醒啦……”莱特的声音,“不想再昏过去就在里面好好的带着,现在我是环卫工,骑着三轮车见委托人去,我们现在正在经过一个广场,广场都是人,在看广告牌上的杀人直播,四周都是宣传画,你还是看不见的好……”
莱特的话音刚落,杰克就听见了一声非人的尖叫,那尖叫是细小的胸腔从痛苦与绝望中拧出来的,这让杰克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这尖叫刺穿了。
“好!”
“好!”
“好…………………………………………!!”
这豺狼一般的嚎叫如山洪一般奔涌而过,淹没了这个罪恶的世界。

“到了!”杰克在黑暗中几乎要发疯,终于听见了莱特救星一般的声音。
杰克爬下车,双腿还在打颤。
这是一栋公寓,人似乎都走光了,只有顶层的一扇窗户后有灯光。
楼梯一片漆黑,只有脚步声。
终于到了。
莱特指了一下锁孔,锁开了。
在狭小的房间之中,坐着一个捂着头的年轻人,他的头发中已经有很多白发,双眼布满了血丝,一脸深深的恐惧。
“莱特先生,这个世界你看见了吧,您终于来了。”他看莱特的眼神就像跌落悬崖的人看一根蔓藤,“请改变这个世界吧。”
“对不起,如果这个社会中绝大多数的人都认可它,都积极参与它,都想在这个社会出人头地,那么这个社会便不能改变,因为路是人民所选择的。”
“真的不行么?”年轻人睁大了双眼。
“对不起。”
“滚!滚!”年轻人大吼着。
“不过,我可以改变你,”莱特平静地说,“你有三条路可选,1,一切我都不会改变;2,我会改变的思想,让你认同这个世界;3,你永远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直到你所憎恶的社会毁灭。其间,没有什么能毁灭你,哪怕你化为了一个个分子,你也会在二十四小时内重组。你要哪条路?”“我要第三条路,我要亲眼看着这个杀人的社会灭亡!”年轻人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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