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门〇·日光镇(六2)

太阳门〇·日光镇(六2

这是一只匕首。

刀刃光滑无痕,在污浊的跳动的火把发出的光芒中,刀刃闪亮如金。

匕首的柄是精银打造的,柄上复杂的花纹一方面增添了这只匕首的高贵,一方面让握紧它的人不会滑手。柄上还有几根细细的金钱,它们安静的卧在为它们空出的比一个指甲更薄的凹槽内,似乎生长在里面一般,那是辛格镇最好的工匠才有的错金手艺。

这样一只手拿着这只匕首。这只手上布满伤疤,其中一道伤疤从中指向手背延伸,一直到与前臂上一条粗大凸起的伤疤融合。这些在手掌上的刀疤如寄生在手掌上的活物,微微凸出,有着与这手掌的粗糙皮肤迥然不同的光滑外表;这些刀疤又像一根根具有韧性的皮线,似乎这手本来是支离破碎的,但被这一条条的疤痕的拼接在一起,成了一只灵活有力的手。而这手背上的纹身,却被的这一道道疤痕掩盖,让人看不出到底纹上了什么东西。

这只手轻轻捏着那只匕首,中指按在匕首的脊背上,似乎在调整角度。

一种气息围绕着这只手,这气息中有腐烂的手指头、脚趾头、耳朵以及一些其他碎肉的腐烂味道,有着已经变成深紫色的光滑固体以及粘粘的淡黄色油状物的鲜血的血腥味,有着那些火棍、烙铁、滚烫铅水的焦燥味,有着铁处女、额骨碎、拷问台、手指夹因为饱食鲜血而生锈的带有血液味道的铁锈味,有着剥皮刀、钢针、匕首被磨的锋利而散发的纯粹的金属气息,这只手喜欢惩罚别人,喜欢制造别人的哀号,喜欢看见他们被剥皮,被铅水浇,被割下耳朵,关节被钉进钢针,皮肤被按上烙铁等等各种花样的游戏。

这只手是一位刑罚执行人的手。

那些被他看上的可怜虫,不管他们说出了什么,他们提供了什么,他们承认了什么,他们求饶了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他仅仅是需要他们本身而已,因为他们是精妙的玩具,他热衷于让他们疼痛,让他们嚎叫,让他们恐惧,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在死亡的边缘打滚但是无法解脱。

这只手的主人是“碎脸”哈德比,隶属于这肮脏混乱堕落繁华的辛格镇最大的,也是这座城市中唯一没有出现在那些帝国官员登记簿上的工会——“辛格之影”,哈德比的职责就是让“辛格之影”的老大哥们不高兴的人难受。

据说他精通各种折磨人的方法,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那把陪伴了他二十几年依然光良如新的匕首。

这只匕首正在雷的面前乱晃,每一次匕首的刃面反射一下地窖火把的光芒,雷就禁不住浑身一战。哀号的声音渐渐停止,眼前被捆在拷问台上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奇怪的紫红色肉体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身边坐在一张破椅子上的,是他的上司——“牛奶糖伯伯”孟斯克,他长着一把灰白的大胡子,粗大眉毛,总是笑眯眯的,经常买一大把牛奶糖分给街头的孩子们吃,孩子们有时候围着他走,他就笑眯眯的抚摸孩子们的头,和一个慈祥的老头一样,给他们讲王子击败恶龙,和公主结婚的故事。现在观看着那个昨天顶撞他的部下被“碎脸”一刀刀的割肉,也依然是一脸慈祥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拷问台上的人。他似乎察觉到了雷的颤抖:“年轻人,怎么了,只有这点胆量可不行啊。你叫什么来着?”他就像询问一个穷苦的农民打了多少谷子一样对雷说道。

雷感到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每一根骨头都在打颤,他额头出现了汗珠,却屏住呼吸,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我叫雷。”

“哦,雷。”他敲了敲他光滑的头顶,“人老了,记性就差了,你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你最近的任务是警告一下那个不给我们烟草钱的盐商,那个毛毛虫当时在剧院里看戏,散场的时候就去地狱了,他的内脏全都破了,但是外面的在肚皮上的伤口连一个铜板都塞不进去,这是你做的吧?很漂亮,小伙子。”

“是。”雷想起来自己的杀人方式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因为他害怕看到人里面的东西。

“但是,小伙子,如果我们工会有客户找你怎么办?他们的口味都很独特,要指定看看成品的,比如说,几年前有一位,让我们处理好之后把成品分成精细的几块,然后钉在箱子上,里面再塞满石灰保持成品不腐烂,然后送到西都马凯西菲尔去。如果这样的客户找你,你岂不是让他们不满意么?”

“是。”雷咬了咬嘴唇。

“那么,我来教你吧。那些你害怕的东西,就在你这薄薄的皮肤之下啊。”孟斯克笑着拿出从腰带上抠出一个棒状物,那是伪装起来的匕首,孟斯克拔出匕首,示意“碎脸”离开,然后走向了拷问台上的奄奄一息的人。

筋骨碎裂的声音!

孟斯克解开拷问台上的人的一只手,然后把匕首刺入了那个人的肩膀,雷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麻布被扯开的兹兹声,又似乎是餐刀插进蛋糕的那种发钝的声音,又似乎是木棒裂开的声音,然后,一直胳膊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翻转过来……

雷感到自己的血液要凝固了,他握紧了拳头。

但是他感到一只手的拳头没有握紧,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翻转过来的胳膊,就像那个拷问台上的人一样,他战栗这顺着胳膊往上看,看见了肩膀上巨大的裂口,里面的肉色彩鲜红,里面的血管微微跳动,里面的骨头上有黄色的东西,还有一根根的红色网状物……

雷慢慢张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感到自己的眼睛已经鼓出来了。

孟斯克挥舞着匕首,那种声音不断的传过来。

“我……我……”雷看着自己的右臂摔倒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右腿开始发出撕裂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雷用最后的力气大喊道。

然后,他感到一阵凉爽,那是夜晚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脸颊。

月亮就在头顶,发出耀眼的金黄色,四周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原来是梦……”雷捂着脑袋站起身,看见塔克粗大的手臂正压在雷的右臂上,雷推开了他,坐起身。

他听见头顶的树叶在哗哗的响,所有人都睡着了。

奥拓克斯脱下了重甲,却趴在上面睡着了。塔克枕着斧头,长着大嘴打着呼噜,口水从嘴边滴到草地上。Tom在睡觉的时候依然拿着武器,而且眉头不展。那个叫Wildgun的游吟诗人呢?雷看见地上有他的包袱,但是人却不在了。(蝌蚪注:写男人睡觉真没意思。)

雷想再次躺下来睡觉,但是想起刚才的梦,他怎么也睡不着,他站起身,下意识的拿起一只匕首,想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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